“增值税专用发票”实务中的扩大解释运用

前言：

自1993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法》实施以来，我国税收征管逐渐体系化、制度化。我国税收征收管理得到加强,税收征收和缴纳行为更加规范，是社会经济稳健发展的重要保障。我国《刑法》中规定了二十余项涉税罪名，在刑事涉税问题中，也起到了警示犯罪，惩戒犯罪的保障作用。

伴随着经济的发展，我国的税收征收管理也在不断迎来新的挑战。税收征管面临的挑战，在与日俱增，与日俱新，这也要求我国税收征管法律体系，要不断地自我完善，在经济发展带来的挑战中迈出全新的步伐，实现更艰深的进步。

现笔者浅谈一下刑事涉税案件实务中对“增值税专用发票”的扩大解释应用的相关问题。

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定义

根据新的《税收征管法》第二十二条规定：增值税专用发票是由国家税务总局监制设计印制的，只限于增值税一般纳税人领购使用的，既作为纳税人反映经济活动中的重要会计凭证又是兼记销货方纳税义务和购货方进项税额的合法证明；是增值税计算和管理中重要的决定性的合法的专用发票。

由此可见，增值税专用发票的范围有明确的法律界定，根据文义解释，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主要特征有三个，其一是由国家税务总局监制设计印制；其二是只限于增值税一般纳税人领购使用；其三是既作为纳税人反映经济活动中的重要会计凭证又是兼记销货方纳税义务和购货方进项税额的合法证明。由此可见，合法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定义范围并不涉及与之相关的缴款书、付款凭证等。

二、案例分析：实务中对“增值税专用发票”的扩大解释

（一）案例1--世灵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发票案（【2014】甬仑刑初字第104号）

基本案情：经宁波市北仑区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被告单位世灵公司由被告人朱某某于2012年4月27日出资注册成立，法定代表人为朱某某。2012年12月和2013年2月，世灵公司为谋取利益，由朱某某实际操作，在没有真实货物购销的情况下，以支付票面价税金额3%左右手续费的方式，让他人以深圳市新鹏进出口有限公司名义为自己虚开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2份，价税合计金额255 945元，税额37 188.59元，并已于同期申报抵扣。后经税务部门核查，上述2份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均系伪造。 2013年10月22日，被告人朱某某主动至宁波市公安局北仑分局经侦大队投案，如实供述了主要的犯罪事实。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单位宁波北仑世灵包装有限公司及被告人朱某某违反国家税收管理法规，让他人为自己虚开用于抵扣税款的发票，其行为均已构成虚开用于抵扣税款发票罪，提请法院依法予以判处。 被告单位的诉讼代表人与被告人朱某某对起诉指控的罪名和事实均未表异议。

本案中宁波市北仑区人民法院认定：被告单位向他人支付开票费，让他人虚开伪造的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并于同期向税务部门申报抵扣的行为，与虚开真实的该类发票，骗取税款的行为性质相同，客观上均对国家税收征管秩序造成危害，致使国家税款损失，应以虚开用于抵扣税款发票罪论处；作为被告单位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亦应以该罪定罪处罚。

（二）案例2--许某、王某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发票案（【2019】湘0102刑初195号）

基本案情：长沙市芙蓉区人民检察院指控：2011年至2015年期间，何某（另案处理）委托他人先后注册成立了湖南麒麟华医疗器械有限公司、长沙市斯泰医疗器械有限公司、长沙顺上医疗器械有限公司、湖南麒麟富医疗器械有限公司、长沙齐真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五家公司，何某系上述五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为掩盖向他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事实，何某通过詹某（另案处理）从被告人许某、王某、谢某、林某等人手中购买了2份《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并向税务机关进行抵扣，共计抵扣税款7574899.75元。许某、谢某非法获利13万元，王某非法获利6.5万元，林某非法获利3万元。案发后四人均已向公安机关退还其违法所得。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许某、王某、谢某、林某构成虚开用于抵扣税款发票罪，且数额巨大；在共同犯罪中，四人均系从犯，积极退赃；被告人许某、王某、谢某检举揭发他人犯罪行为，经查证属实，具有立功情节，且均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坦白；被告人林某主动投案，系自首，并提交了相关证据，提请本院依法判处。

本院认为：被告人许联欢、王诚敏、谢良授、林兴武违反国家税收征管和发票管理规定，在无实际商品交易的情况下，为他人虚开两份用于抵扣税款的发票，虚开数额为7574899.75元，四人的行为均已构成虚开用于抵扣税款发票罪，且数额巨大。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

上述两案案情并不复杂，但是被告所虚开文件是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而不是增值税专用发票。如果严格按照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定义，这里就不能够以虚开增值税发票罪或者虚开用于抵扣税款发票罪论处。那么本案中被告人是否可以以其他罪名定罪？

增值税专用缴款书简称专用缴款书，是指出口货物办理退还增值税的重要凭证，被告的违法行为是虚开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2份，可能涉及伪造、变造金融票证罪。而伪造、变造金融票证罪是指伪造、变造汇票、本票、支票、委托收款凭证、汇款凭证、银行存单、信用证或者附随的单据、文件，以及伪造信用卡等金融票证的行为。进行比较可知，增值税专用缴款书是税务管理机关出具的书面凭证，并不属于金融票据。将缴款书解释为金融票据，属于类推解释。因此，不能对两案案被告以伪造、变造金融票证罪论处。为了实现制裁犯罪的目的，我们可以将增值税专用缴款书视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中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并以此是定罪量刑。

三、在刑事涉税案件中应如何正确理解增值税专用发票

（一）增值税扣税凭证的定义

根据《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实施办法》第二十六条规定：增值税扣税凭证，是指增值税专用发票、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农产品收购发票、农产品销售发票和税收缴款凭证。

（二）增值税扣税凭证与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关系

增值税专用发票与其他增值税抵扣凭证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第一开具主体同为我国海关或者税务机关；第二，实质上同为付款缴费等内容的书面凭证；第三，内容上都是经济活动的发生的书面证明。与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基本特征相吻合，由此可知，增值税专用发票与其他增值税抵扣凭证是样在增值税征收管理所属领域付款缴费等经济活动的书面凭证。

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零五条规定，我们可以知道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发票罪，是指为他人虚开、为自己虚开、让他人为自己虚开、介绍他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或者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发票的行为。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惩戒犯罪人员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以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发票等行为。

按照目的解释理论，上述违法行为亦可以通过虚开“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等抵扣凭证来完成。因此虚开“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等抵扣凭证应当归属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

2.同作为抵扣凭证，增值税专用发票与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农产品收购发票、农产品销售发票以及税收缴款凭证主要证明作用，都在于证明税收缴款等经济活动的发生，在同一事件的表达上具有一致性和连贯性，属于同类型文件。

根据体系解释，我们能够看出，在刑事涉税案件中将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农产品收购发票、农产品销售发票等税收缴款凭证解释为增值税专用发票，不属于类推解释，是具有一致性和连贯性的同类型文件。因此虚开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农产品收购发票、农产品销售发票等税收缴款凭证等文件，以实施涉税犯罪行为，可以以增值税专用发票相关罪名定罪。

四、结论

综上所述，在刑事涉税案件中，应当将增值税专用发票扩大解释为包括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农产品收购发票、农产品销售发票等税收缴款凭证。即涉及虚开包括海关进口增值税专用缴款书、农产品收购发票、农产品销售发票等税收缴款凭证的，可以以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定罪。

第一，对“增值税专用发票”进行扩大解释符合我国当前刑事涉税案件频发，而相关司法解释滞后的现状；第二，在目前涉及各类非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税收缴款凭证犯罪案件审判实践中，大部分法院已经实际认可对增值税专用发票进行扩大解释的结论，并且产生了判决效力；第三，在高度网络化的时代发展中，税收征收管理工作将会面临更多的新事物、新挑战，对一些同性质条文进行扩大解释，是实务发展中的必然趋势。

同时，也在这里呼吁国家尽快出台新解释新文件新政策，避免没有明确法律法规、司法解释参照下，国内法院同类案件判决出现差异化的情况。

鲍先强

毕业于西南政法大学，有充足建设工程纠纷诉讼经验及企业内部合规管理经验。